第八章 秋风寨上再相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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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至深秋,凛冽的冬季即将到来。落雁山上的秋叶随风而逝,干枯的枝丫在风里张牙舞爪。秋风寨里,所有的弟兄们都高高仰望着那张擂台,上面站着两个人,剧烈的寒风刮过他们的脸颊,二人眼中皆是绝不认输的顽强。
“柳儿。”云耀轻声唤着柳追忆。
“好嘞,您请好。”二爷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,让柳追忆回到床上待着,柳追忆白了他一眼,坐回到床上去。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按捺不住了,一定是辩真儿和云耀得知她出了事,找上落雁山来了,想到这里,柳追忆又怕段干山会欺负他们,一时间坐立不安。
不过柳追忆没有太多在意,她走到辩真儿面前蹲下,温柔道:“小和尚,你再忍忍,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辩真儿此时红光遍身,他额前的眉心瞳又亮了起来。
云耀走过去,坐在辩真儿的另一边,问:“荀烟姑娘啊,有件事情我不太能理解。我记得有一天晚上你半夜起来去看了辩真儿一眼,又是替他把脉又是闻过来闻过去的,最后居然碰到了辩真儿的眉心瞳,你这是何意啊?”
辩真儿与云耀直入落雁山,在落雁山下玩耍的二爷几人见到来了生人,挡道劫财的话还没说完,便被一股空来之风给掀翻在地。
段干山扛着大刀出去“会客”,见来人是两个小少年,他不禁嗤笑道:“我当是什么人呢?原来是俩毛孩子。”
“滚!”
辩真儿眉眼间流淌着温暖,幸好现在在他面前的柳追忆还安然无恙,能有力气骂人,证明她并没有吃什么苦。
“呀!段爷那般生猛啊?”张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,发现自己太大声了又赶紧捂住。柳追忆直愣愣地盯着张婶,这关生猛什么事么?
柳追忆对着狗哥咆哮道:“回去告诉段干山那个小人!老子不嫁!有本事就将老子们关着!永远不要放出去!”
好好的一个闺女,怎会被这等禽兽糟蹋!
云耀来到柳追忆面前,有些话他一直想问,可没有什么机会,这会儿段干山将他们关在一起了也好,至少他们又聚在一起了。
片刻后,狗哥回来了。
“嗯。”柳追忆说,“我来到落雁山时的确得罪了段干山那等人,他们把我关到地窖饿了一晚,可第二天我忽然感觉小腹绞痛,几近窒息。晕倒后再醒来,我就已经在段干山的房间了,他喂我喝了一种药,我小腹就不疼了,他还跟我说‘估计小虫子又在闹腾了,这百年蛇胆可不是好惹的,忍一会儿虫子就死了’这种话。对了,他还跟我说,我中了毒,可我自己不知道,也许,前些日子的反常,跟中毒也有关系吧。”
灰色的虫子沿着焦金流石的地段往落雁山缓缓地爬去。
段干山耸耸肩,说:“捉鬼的不一定是道士,这小和尚武功高得紧,又聪明,很适合捉鬼啊。方才灵丘县有人上来求救,说城北的古墓里面闹鬼,附近的人总是能在半夜听见有女人的哭声,如果你们几个会捉鬼的话,我就放你们出来。”
云耀先于辩真儿说话,道:“不劳你费心,就算你不道歉你不让她回来,我跟辩真儿都会让她回来,是吧辩真儿?”说完,他故意看了辩真儿 一眼。
辩真儿眉心亮起眉心瞳,眼角带着寒光,二爷几人见着冷如冰川的辩真儿,均不敢妄动。屠爷推着二爷,说:“二哥,你动作快,你快去通知大哥!”
“柳姑娘可在你这里?”辩真儿问。
柳追忆走过去,说:“云耀你别怕,我一定救你出去。”
云耀结巴道:“我……我跟他不一样,我绝不会乘人之危。”
“他们敢欺负柳儿,辩真儿杀到秋风寨去!”云耀在一旁加油打气,可辩真儿听到他说话时,眉心瞳又渐渐消失了。
“是叫柳追忆来着,听说是个外地人。”
妇人看了看床上虚弱的柳追忆,经历过世间百态的双眼里有着莫名的意味,她笑道:“老身明白,段爷您放心,老身一定把这位姑娘伺候好。”
柳追忆听见声音,连忙爬到地窖落绳处,那里有几口酒桶。她脸色煞白,太阳穴青筋迭起,费力地爬到酒桶面前时,她抓起一根木棍,费力地敲打在酒桶上。
柳追忆想起昨日他将自己绑起来丢进地窖,便道:“不见得是个好人。”
可狗哥到底是个贪恋美色的女子,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个美人儿在他面前饿得面黄肌瘦,他做不到。在寨子里喝完酒吃完肉后,狗哥偷偷拿了两个馒头去看柳追忆,他将地窖口子盖着的木板掀开,往里一瞧,赫然瞧见柳追忆正趴在地上,不省人事。
段干山后退两步,让手下人开了牢门将柳追忆与辩真儿放了出来,然后,又锁上了牢门。
她一身碧绿裙衫,身姿袅娜、明眸善睐,跟昨日发丝上还夹着枯草的粗蛮丫头判若两人。
狗哥看着段干山这副模样,跟二爷耳语道:“二哥,大哥不会看上这丫头了吧?你看这心空空的,就不在身体里啊。”
云耀笑得意味深长,道:“这样啊,荀烟姑娘可真厉害,我大老远就感觉到了眉心瞳之光的威力,荀烟姑娘离那么近,却安然无恙。”
狗哥叫来了段干山,指着柳追忆说:“大哥啊,大哥,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,在地窖里跟死了一样,您快看看,不能让她死在寨子里啊,咱们秋风寨虽然是山贼,可从来没害人性命啊!”
“辩真儿,你怎么了?”云耀走上前去扶着两眼犯晕的辩真儿,辩真儿轻轻敲着脑袋,说,“我答应了师父,不能用眉心瞳伤人的。”
狗哥有些为难,道:“大哥……大哥说,除非柳姑娘你答应做压寨夫人,不然他就不放人。”
段干山以前去过很多地方,他知道灰蛊虫源于在蜀山遇到的一位老妇,老妇就养过灰蛊虫,说这灰蛊虫细长如发,一旦进入人的身体,便会被下毒之人操控心智,下毒之人一旦想让对方丧命,那也是勾一勾手指头的事情。
柳追忆心不在焉,道:“嗯。”
“段爷的媳妇儿啊,我见过,长得实在是好看,我看段爷这次是认真的,他可是把这姑娘当宝贝对待啊。”张婶凑过去,挤在了桌子旁。
“你让我们见柳儿先!”云耀喊道。
体内的灰蛊虫一旦被催活,便会啃噬其内脏慢慢将人折磨死。
下山到灵丘县时,手下人好几次跟云耀他们擦肩而过。他们跑了好几家衣服店子,买了三套衣服,又带了一个妇人上山去。
段干山皱了眉,抽出小刀,对着柳追忆的无名指指腹就是一割,顿时,一丝鲜血溢出。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,这血竟不是红色,而是灰色!
同桌的男人指指他,道:“又瞎说这张婶。”
“呃……没关系。”段干山舔了舔嘴唇,说,“外面风大,你还是进去休息吧。”
“段干山你不要脸!”柳追忆怒气冲冲跑出来,脚上还少了只鞋子。段干山气得脸上肌肉直抽筋,二爷在柳追忆身后跑着,连忙道歉,“大哥对不起,这丫头太狡猾了,我实在看不住!”
“我不怕,只是你们要小心。”云耀叮嘱道。
柳追忆见一个陌生妇人在面前,奇怪地问道:“你是……”
柳追忆没有那么好的耐心,抛去方才假装的妩媚温柔,她双手伸出牢门,抓住狗哥的衣领,就将他往牢门上一拉,狗哥的身体砸在牢门上,脸紧贴着牢门,勒地他生疼。
门外,二爷几人看着在门口徘徊的段干山,忍不住问:“大哥,怎么啦?”
柳追忆一副嫌弃的表情,伸手在云耀的衣服上抹了几把。云耀给她抹,还说:“以后别跟这种人拉拉扯扯的,他脑子里想的全是些肮脏的东西!”
段干山将蛇胆磨碎,放入水中。他扶起柳追忆,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,往她嘴里一点点喂着蛇胆水,柳追忆失去知觉,根本没有下咽的意识。段干山将碗接在她下颌处,边喂边说:“萍水相逢,被你骂的这么惨,还要赔上一颗宝贝,你若是不喝下去,岂不是对不住我?”
“嘶——”段干山吐了口气,将蛇胆水放下,抬起柳追忆的下巴,让蛇胆水顺着她喉咙口流下。柳追忆呛了几口,倒是渐渐回了神过来,她一睁眼,便模糊地看见段干山的脸,下意识的,柳追忆以为段干山不怀好意,刚要伸手反抗便被段干山牢牢钳制住。
段干山用袖子给柳追忆擦着汗,擦到一半别扭地站起来,叫来人,想让他们来照顾柳追忆,可是叫来手下时才发现秋风寨里全是男人。这男人怎么好照顾一个姑娘家呢?段干山一个头两个大。
“这这这……这是山上传下来的消息,我们也不知道啊。”被揪着衣领的男人吓得直哆嗦。
柳追忆故作可怜状,拉着狗哥的手,声音娇媚道:“狗哥哥,这里好生阴冷啊。”
柳追忆全然说不出话来,小腹撕裂之痛让她只能发出痛苦的呻|吟,因为敲击木桶使了她仅余的力气,还未听完狗哥的话,柳追忆便晕了过去。
手下人将女子带了上来,辩真儿他们一瞧,发现是荀烟。原来辩真儿和云耀离开客栈后,荀烟也随即跟了上来。
狗哥骨头都快酥了,这等美人儿,这等娇嗔,他哪里招架得住,于是忙道:“好好好,哥这就去找大哥求求情,你乖乖地待着啊。”临走前,狗哥还在柳追忆的玉手上捏了几把。
柳追忆听不见他的话,入口的蛇胆水悉数往嘴角溢出。
柳追忆紧蹙细眉,招来看护牢房的小厮,说:“喂,你过来,你把你们家老四叫过来,就说我找他。”柳追忆手里拎了个小碎银,小厮看见了,乐呵呵地跑来接下银子,忙点头,“好的好的,我这就去叫狗哥过来。”
柳追忆皮笑肉不笑道:“我哪儿敢啊。”
段干山倒不放在心上,他知道柳追忆一定会求他。段干山依靠在牢门边上,问辩真儿:“喂,那个小和尚,你会抓鬼不?”
二爷和屠爷瘪了瘪嘴,懒得跟他较劲。
张婶见柳追忆懵然的状态,也不打趣她了,乖乖地给她沐浴更衣。
“急什么。”段干山倒是云淡风轻的很,他慢悠悠走过去,瞥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柳追忆,拾起他的手腕,便覆上了她的脉搏。
忽然,一个充满怒气的清亮之声传来,段干山回头看过去,脸上被一只鞋子砸中。
“中毒……”云耀听到这两字,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荀烟,荀烟的目光也正好对上他。
“叮——”长枪钉在刀面上,辩真儿横眉立目,纵身而起,双腿直蹬刀面,力气将段干山震得连连后退,直至跌落擂台。台下人顿时惊呼起来,幸而段干山抓住了擂台,翻身跃了上去。他揉了揉被刀面弹回中伤的胸口,不敢再轻视辩真儿。
门打开后,段干山瞧见躲在张婶身后的小身影,不禁往旁边移了移,张婶见状,也让开了位置,柳追忆微微抬头,对上段干山的目光。
段干山面色凝重起来,道:“老四,把她抱到我房间去。”
大刀在手的段干山如虎添翼,直逼得辩真儿只能防守,好些次,辩真儿都险些跌下擂台,直看得云耀心惊胆战。段干山见武器在手的辩真儿不敌自己,不免轻敌道:“我说小和尚,你个出家人就不要来掺和凡尘之事了。我看啊,你就让柳追忆跟了我,我给她吃好的喝好的,还让她做个压寨夫人,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。”
邻桌男人又说:“不过看来这次段爷来真的了,连段夫人的名儿都透露出来了,要我们都上山去喝喜酒,听说叫个什么……什么……柳追忆来着。”
“那你让我们自生自灭吧。”柳追忆一脸冷漠,转过身去跟辩真儿三人挤在一起。
柳追忆以为张婶是问小腹疼痛之事,便迷糊道:“是很疼,疼得晕过去了好几次,不过现在好些了。”
二爷咽了口口水,道:“大哥,山底下杀来了一个和尚和一个男人,我们兄弟三人被一招就给放到了,他们现在已经往山上来了。”
“你!”云耀瞪眼,她居然说他小气善妒!
段干山冷笑一声,道:“丢下你一个人的,称得上是你的朋友吗?”
“哎呀张婶,不害臊!”男子嫌弃道。张婶满不在乎道,“这有什么,这说明咱们段爷身体好,咱们灵丘县还要仰仗段爷的庇护呢。”
辩真儿拉住了云耀,问段干山:“我们是来带走柳姑娘的,要怎样做你才肯放了她?”
一听二爷的话,柳追忆连忙从床上爬起来,兴奋道:“是小和尚来了吗?”
寨子大堂里,柳追忆躺在木榻上,脸色难看,若不是还有一丝气息,真跟死人无异。
这颗蛇胆是本是剧毒之物,但是若用好了,也可救人性命。
“咱不伤人,咱教训他!咱把柳儿救出来!”云耀说。
段干山指着床上的柳追忆,说:“那什么,她出了挺多汗,你给她洗洗澡啊,换件干净的衣裳,再问她需不需要什么?我们这么一大帮老爷们儿,不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想的是什么。”
“这段爷居然比我还厉害。”云耀偷听了几句,不禁感慨,辩真儿瞪了他一眼,他赶紧闭嘴。
柳追忆一头雾水,问:“什……什么?”
屋里头,妇人跟柳追忆擦洗着身体,缓过来的柳追忆也渐渐苏醒了 过来。
“是我自己要走的。”柳追忆解释。
荀烟背着手,从袖口里爬出了一条虫子,那虫子和当日她下在汤药里的那条虫子一模一样。
段干山伸了个懒腰,说:“柳追忆不让你们给带走,我已经决定娶她做压寨夫人了。”
张婶笑道:“姑娘别不好意思,这事儿啊以后还会再有,习惯就好啦。”
奇怪,并没有什么异样。
“大哥。”狗哥吓得不知所以。
柳追忆伸出软绵绵的小手,拉扯着狗哥的手臂,直撒娇道:“人家知道错了,你去跟段爷说一声,就说人家知道错了嘛。”说着,柳追忆还将手从狗哥的胳膊滑溜溜地滑到他的胸口,握成小粉拳轻轻一锤。
“柳儿……”云耀抬头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,见她无恙,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。辩真儿望着柳追忆的双眼一直未挪开,里面竟含情一丝,令他自己都不知觉。
“这样啊。”段干山揣手道,“那更不能让你下去了,让他们自己找来吧。”
张婶听到隔壁桌有人在说段干山娶媳妇儿的事情,立即走过去参合了 进来。
“好啊。”段干山眼睛微微眯起,笑着指着云耀与荀烟,说,“他们俩留着,你和小和尚出来。”
狗哥连忙嫌弃道:“去去去,我老狗再不济也不会跟大哥抢女人啊,这可是大哥!”
见地窖里突然又没了声音,狗哥觉得奇怪,自言自语道:“咋回事?”
辩真儿屹立不动,未表态一句。段干山见他小小年纪临危不乱,心里倒是生了几分敬佩。不过他可没辩真儿那么好的耐心,既然辩真儿不肯出招,那么他就先出招。
他居然也会害羞了。
段干山将大刀扛在肩上,不屑一顾道:“刚才只是教训你这小子的口出不逊。”
段干山看着狗哥带着柳追忆离开的身影,心里暗道:“灰蛊虫……这下毒之人可真是心狠。”
柳追忆连忙迎上去,期待地问:“狗哥哥,段爷怎么说?”
“阁下是个爽快人,不如直接说,怎样才能放过柳姑娘。”辩真儿知晓段干山的用意,眼神一沉,提议道。
云耀怎能容忍别的男人对柳追忆动手动脚,正欲起身阻拦时,却被辩真儿拉住了。
狗哥叹了口气,紧紧握着柳追忆的手,说:“你好生跟大哥赔个不是,大哥不就放你出来了吗?”
说到此处,荀烟眼睛一亮,仔细听了起来。云耀惊讶道:“他救了你?”
柳追忆笑着伸出手,轻轻地拍了拍云耀的脸蛋,道:“是是是,你风流倜傥、光明磊落。”云耀紧抿着嘴唇,脸颊通红。
云耀在旁边看呆了,他知道辩真儿很厉害,却不想竟然这般厉害!
段干山揉了揉被鞋子打中的脸,狠狠道:“柳追忆你识不识好歹?我若不用阴招,你知道这小和尚多么在意你吗?”
段干山眼一眯,说:“带上来。”
“眉心瞳……”段干山十分吃惊,他识得这奇异之力,眉心瞳,滴血而开可观百里,心愤而开可屠百人,这等凶狠的禁忌能力竟然会存在于一个小和尚的身上。
“我也要出去,小和尚他们一定以为我被你们关押了才会伤了二爷他们,我必须得出去说清楚。”柳追忆道。段干山按住柳追忆,面无表情道,“你待在这里,我出去解决,我不信他敢在秋风寨动手。老二,给我看住夫人!”
地面上传来狗哥和二爷的声音,狗哥说:“二哥,饿了这丫头一晚了,要不还是给点吃的吧?”
“辩真儿!”云耀赶忙跑上去,辩真儿倒在地上,身负一伤。段干山的兄弟们见辩真儿败战,一拥而上,以长刀围住辩真儿与云耀。
段干山示意身后人带着张婶离开,屠爷掏了一锭银子给张婶,带着其余人离开了。段干山看着柳追忆,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,他摸摸后颈,别扭地问道:“好些了吗?”
“小和尚又不是小道士,怎么会抓鬼?”柳追忆道。
“大哥——”有手下跑过来,跪在地上禀告,“大哥,兄弟们在山下抓了一个女子,好像是他们的伙伴。”禀告人指着辩真儿他们说。
柳追忆不解。
柳追忆站在地牢关门处,两只手抓着牢门,一直看着荀烟和辩真儿。
秋风寨里,二爷冲进段干山的房间,大声喧嚷道:“大哥,不好了大哥!”
“醒了正好。”段干山端起蛇胆水,蛮横地往柳追忆的喉咙里灌去,柳追忆呛得直咳嗽,段干山还特地捂住她的嘴,语气温柔道:“乖啊,喝下去就没事了。”
夫……夫人?柳追忆愣了一下,回神过来对着段干山的背影喊道:“什么夫人啊段干山!”
“我是段爷找来服侍你的。”妇人微笑道,“叫我张婶就好了。”
“大、大哥,还要关啊?”狗哥难以置信地问道。
段干山细一思忖,知道了是什么事,将柳追忆拉到一边坐下,说:“我出去会会他,你待在这里。”
“嗬!我又变成小人了。”段干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,柳追忆抬头一看,他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。柳追忆一脚将狗哥踢开,狗哥连连后退,最后被段干山揪住了后领才站住。
段干山不耐烦道:“叫你关就关,废话那么多干什么?”
段干山勾唇一笑,俯下身去在柳追忆耳边道:“我不伤害他们,我只伤害你。”他话里故作暧昧,气息挠得柳追忆耳根子一阵热烫。柳追忆恼羞,伸手想要推开段干山,段干山握住她的手,笑道,“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啊,像刚才一样乖乖的不是很好吗?”
“臭山贼!你有没有欺负柳儿!”云耀指着段干山的鼻子破口大骂,段干山懒懒地笑道,“欺负啊,怎么不欺负?欺负得我可开心了。”见着段干山一副流氓样,云耀忍无可忍,冲上去就与段干山斗了起来。可段干山是落雁山的头头,云耀那点武功对付普通的地痞子能说得过去,但在段干山的面前,他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,段干山懒得跟他较劲,一把大刀横拍在云耀胸口,云耀空咳一声,被打出好远,辩真儿跃身上去,将云耀接了下来。
待叫来人,狗哥让他们帮忙带着柳追忆爬出了地窖。
男人讽刺道:“这段爷是找了个病秧子吗?还需要张婶你去照顾?”
“段爷?段干山……”柳追忆的身子有些重,问,“他为什么叫人来服侍我呢。”
柳追忆摇了摇头,说:“他不但没欺负我,反而还救了我一命。”
“算了别看了,走吧,饿一顿饿不死人。”二爷拉扯着狗哥就要回去,狗哥虽觉奇怪,但也没太放在心上,跟着二爷回去了。
“是!大哥。”狗哥连忙抱起柳追忆,此时此刻,柳追忆在他怀里十分脆弱,狗哥生怕抱紧一点就会害她丢了性命。
段干山看着那婆婆妈妈的二人,心下不爽,道:“老子下手知轻重,他死不了!”
云耀扔开男人,男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脑袋跑了出去。
“你果真是在救我。”柳追忆望着段干山,眼神里有愧色,说,“抱歉,之前误会了你。”
而对方开了眉心瞳,定是因心中愤怒而起,想不到,柳追忆在这小和尚心里,竟这般重要。段干山不敢轻举妄动,辩真儿若是全开眉心瞳,秋风寨今日只怕会尸横遍野。
“轰——”
“是吗?”柳追忆双手叉腰,高傲道,“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看小和尚怎么掀了这个寨子吧。”
“好吧……”狗哥耸着肩膀,走到柳追忆面前,叹气道,“柳姑娘,你命不好。来人,将他们关到地牢里去。”
许久后,段干山起身,取了自己的一颗宝物。当时识得那位老妇时,是因为自己被野兽咬伤,老妇救了他,便赠给了他一颗百年蛇胆。
段干山两眼在柳追忆身上移不开,好半天,他才慌里慌张地收回目光,对张婶一拜:“有劳张婶了。”
辩真儿点点头,继续往落雁山上走。
段干山将目光落在柳追忆脸上,俯下身去凑近她,道:“你还想讨价还价啊。”
“段爷不用客气。”张婶笑道。
“啧。”段干山面露难色,问,“我的夫人,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见?”
段干山率先出手,拳卷风来,辩真儿侧身躲过,双手钳制住段干山的出拳。段干山以力相震,辩真儿只觉双手一酸,立即撒手,退出两步。段干山冷笑一声,道:“小和尚,你在让我。”
压寨夫人!这个段干山威胁她!
她处心积虑给柳追忆下了毒让她离开辩真儿,没想到柳追忆这么福大命大,居然活了下来。
“嫂子,大哥让你待在这里,哪儿也不去。”二爷嬉皮笑脸地拦住柳追忆,柳追忆吓唬他道,“我告诉你,小和尚要是看不到我,一定会掀了你们秋风寨的!”
听到柳追忆的名字,辩真儿渐渐恢复意识,眉心的红色之光也渐渐 熄去。
试探出段干山武力的深厚,辩真儿不再犹豫,出招制敌。他们二人,一个力大无穷、掌力威猛,另一个灵活如蛇、以柔制刚,段干山见自己占不了上风,以内力将钉在柱上的大刀吸入掌中,又扔给了辩真儿一柄长枪。
趁此机会,段干山抬起一脚踢去,直中辩真儿胸口。辩真儿喉咙口一甜,喷出一口鲜血,坠下了擂台。
这屋子全是木头堆砌建造而成,虽然粗糙,但是有趣得紧,墙上还挂了一些兽皮,更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狩猎武器。柳追忆回想起段干山说的话,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,那里的确不疼了,难道是段干山救了她?
压寨夫人!
段干山瞥了一眼柳追忆,道:“既然人来齐了,就好生伺候着他们吧。关到地牢里去。”
段干山嘴角一咧,指着秋风寨高高建起的擂台,露出犀利的眼神,说:“打赢我啊。”
他伸手拉住柳追忆的胳膊,说:“进来再说。”段干山关上门,问,“你下山去做什么?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中了毒?”
不一会儿,小厮就把狗哥带到了。狗哥一看见柳追忆,忙迎上来,无比爱怜道:“哎哟,小美人啊,你受苦啦。”
名字刚一出嘴,辩真儿与云耀恍惚就闪电过脑,里面一片空白。
“段干山你到底想怎样?”柳追忆拍着牢门,怒目而问。
一会儿后,张婶回来了,给柳追忆烧了一盆热水。她扶着柳追忆到澡桶里,给她搓着身子。张婶跟柳追忆唠着家常,说:“段爷气血方刚不知轻重,不过姑娘你习惯了就好了。”
“是……”手下虽有些云里雾里,但段干山吩咐的事情他不敢多问,更不敢不从。
“我没瞎说。”张婶忙道,“今天早上段爷的人不是来灵丘县买过几件女人的衣裳吗?那手下还把我带上了山,因为秋风寨没有男人,他们不懂得怎么照顾一个姑娘。”
辩真儿迅速离开客栈,往落雁山走去,云耀紧跟在其后,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。荀烟看着两个人毫无理智地冲了出去,手中握着的茶杯越捏越紧,最后竟在掌心里被捏成碎片。
地面上谈话的二人听到了传来的细微之声,狗哥趴在地面上,对着地窖喊道:“丫头,知道错啦?知道错啦喊一声,我告诉大哥放你出来。”
“你们都别说话了,让我静静。”夹在中间的辩真儿开口拦下二人的争吵,捂着胸口直喘气。
辩真儿走在最前面,只轻声道:“我们都不能少。”
“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。”柳追忆急道,因为情绪激动,又导致眼前一阵晕眩。段干山连忙扶住她,说,“这事儿由不得你,在落雁山上我说了算。”说完,他将柳追忆扶到床边,道,“你先好好休息,我会放出消息去,倘若你们真是朋友,就让他们先来见我一面吧。”
“小和尚在不在意我关你什么事!”柳追忆并不领情,转身蹲下去查看着辩真儿的伤势,心疼道,“小和尚,你没事儿吧?”
两炷香之后,张婶替柳追忆打扮好了,只是柳追忆身子还有些虚弱。
强提了口气,柳追忆终于是没能熬过那阵疼痛,再次晕了过去。段干山走过去将柳追忆扶平躺好,看着她连昏迷都还紧皱的眉头,心里有丝丝 波澜。
柳追忆被段干山掳走后,辩真儿一群人也来到了落雁山。
“你不用说了我们会捉鬼。”柳追忆翻脸比翻书还快,她走上来,趴在牢门口笑盈盈道,“段爷,你放了我们吧,让我们去捉鬼。”
身在灵丘县的辩真儿等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,但并没有留意,他们在客栈里吃着小菜,直到张婶过来打酒,他们才听到有关柳追忆的事情。
柳追忆推开一行拿着长刀的人,伸手拦在云耀和辩真儿身前,瞪着段干山道:“段干山!你这个小人!用阴招,亏我还感激你救我一命!”
段干山微微皱眉,问:“我怎么欺负她了?”
此消息一出,很快就传遍了灵丘县,大家都在讨论段干山要娶媳妇儿的事情。
“没事儿,给她拾掇拾掇呢。”段干山说,可脑袋还时不时地往里头 张望。
看着狗哥走了,云耀爬起来对着门口大声喊道:“臭淫贼!”
柳追忆就是不愿叫出来,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乱,她想要的人不在身边,疼得死去活来也只能自己忍着,她不知道自己几近生死之端是因为什么,她甚至不知道辩真儿他们此刻在何处,是否安然到了灵丘县,如果她今日死在了这里,是否会有人来替她收尸。
“段干山没欺负你吧?”云耀问,他想问的欺负自然是张婶口中说的“欺负”,柳追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,若真是被段干山夺了清白去,云耀就是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找段干山算账。
但他们早已听说了落雁山山贼的事情,绕路走了过去,只是云耀担心柳追忆有没有绕路,万一走了落雁山脚下,会不会被那群山贼欺负。
被关在地窖里的柳追忆忽然瞪大了眼睛,五官扭曲了起来。她趴在地上,一只手捂着小腹,那里绞痛无比,令她无法忍受。
段干山闻言,果断道:“这可不行。”
段干山正在跟柳追忆争执喂药之事,他要喂她,可她不肯。这会儿被二爷撞破,段干山没好气地说:“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?你们处理不就行了吗?”
“走吧,秋风寨会好吃好喝伺候他们的。”段干山在身后催促。柳追忆搀扶着辩真儿,不理会段干山的催促,好好地安抚了云耀一番,才慢慢地走出去。
“去,你管得着吗?”二爷打了狗哥一下,说,“大哥要是真看上这丫头了,咱们就多了个大嫂,那是好事儿。”
“那这下老四就该伤心了。”屠爷在一边附和道。
张婶一边给柳追忆擦着身体,一边又说:“段爷是个好人,对咱们灵丘县的人都很好。能遇到段爷,是你的福气。”
狗哥咽了咽口水,委屈道:“大哥这么好福气。”
屠爷与狗哥被打趴在地上,胸口一阵一阵痛,他们互相看了一眼,猜测道:“那个柳儿……是柳姑娘吗?”弄不清原委,二人搀扶着爬起来,往山上慢慢走去。
二爷仍旧不放,说:“小的不怕,有大哥在,谁也没那个本事。”
柳追忆侧过身去躺着,身子完全蜷缩在一起,她刚刚干去的发际又因冷汗瞬间湿透。段干山看着疼成这般却连哼都忍住不哼的柳追忆,嚷道:“痛就叫出来,忍着干啥啊。”
荀烟知道云耀是故意找茬,便微笑道:“云少爷自己不济,为什么要挤对别人呢?”
“是,大哥!”二爷道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柳追忆的脸瞬间拉了下去。
辩真儿不想让柳追忆担心,微微笑道:“我没事儿。”
二爷心一横,转身往山上跑去,屠爷与狗哥上前周旋住辩真儿,可是他俩还未近身,便被辩真儿一掌吸过来,以一脚回旋踢踢倒在地,口吐鲜血。
张婶笑盈盈道:“这恐怕只有段爷才知道了,姑娘,你出了一身的汗,衣服都湿透了。我给你烧些热水,你洗个澡,换身干净的衣裳。”说着,张婶就往厨房那边走去,柳追忆静静地躺在床上,望着这间屋子发呆。
段干山指指柳追忆的小腹,说:“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?你现在下山小命会不保的。”
段干山驱走了所有人,坐在床头看着柳追忆。她一个小小女子,哪里会得罪蜀山的毒女,想来一定是遭了谁人的暗算。
柳追忆看着云耀吃醋的小脸,忍不住打趣道:“一个好色鬼说另一个好色鬼呀?”
“大哥不开口,我哪儿敢啊。”二爷说。
柳追忆抽回手,别过头不理会他。段干山玩味儿地摸了摸胡子,离开了房间。他让手下的兄弟去山下散布消息,就说他段干山要娶媳妇儿了,媳妇儿的名字叫柳追忆。
“等到了灵丘县,我们看能不能汇合到柳姐姐,到时候我跟柳姐姐道个歉,让她回来。”荀烟见辩真儿和云耀都在担心柳追忆,便开口道。
狗哥连忙求饶道:“哎呀柳姑娘,你生大哥的气就算了,你别拉上咱啊!”
“姑娘,醒啦?”妇人看着柳追忆睁开双眼,慈祥地笑问。
柳追忆还是一头雾水,什么习惯?什么血气方刚?
“我不休息了。”柳追忆摇了摇头,面露难色,抱拳道,“段爷救命之恩,小女子没齿难忘。但是小女子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,需要马上下山。”
“啪——”辩真儿将茶杯扣在桌面,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不少瞩目。他起身走到张婶他们面前,神色冷峻,严厉问道,“你们说的可是真的?”
“年纪不大,张口就是要打要杀。”段干山放下柳追忆,让人来将碗收拾走了。躺在床上的柳追忆沉默着,只是又隐隐觉得小腹痛了起来,她不自觉地蜷起双腿,咬紧了牙齿。
柳追忆请求道:“你不要伤害他们。”
张婶误会其意思,小声问:“是不是很疼呀?”
段干山看她一眼,淡淡道:“估计小虫子又在闹腾了,这百年蛇胆可不是好惹的,忍一会儿虫子就死了。”
柳追忆放弃了抵抗,眼角淌下一滴泪来。她说:“你们要杀要剐,随便吧。”
“我中毒了?”柳追忆困惑道。
那一桌人没反应过来,又被云耀冲过来揪起了衣领,云耀气急败坏地问道:“问你们话呢?那臭山贼要娶的人叫柳追忆,是不是真的!”
“辩真儿手凉,我只是替他瞧瞧身体状况,碰到眉心瞳完全是无意。”荀烟语气淡淡的,脸上一丝慌张之色都没有。
段干山昂着头,粗声道:“在,在这里吃好了喝好了。”
段赶上玩弄着手上的茧子,抬眼道:“不想怎样啊,你想出来是不是,可以啊,叫声夫君我就放你们出来。”
“老大……”来人在段干山面前站了好久,看着他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发呆。
“你!”云耀牙咬得“咯咯”作响,可又不能将那等事情说出来,说出来只会让柳追忆蒙羞。
云耀不喜辩真儿的回答,鄙夷地哼了一声,揣着手继续赶路,荀烟走在最后面,脸色渐渐变得氤氲。她偷偷在柳追忆的汤药里下了毒虫,为的就是不让她回来,倘若她知趣,还能留条小命,如若她不知趣,荀烟绝不会给她任何生还的机会。
“谁先掉下擂台谁就输了,输的人就让出柳追忆。”段干山将大刀扔出好远,大刀紧紧钉在了柱头上,“我,跟你一样,赤手上阵。”
来人将柳追忆四人全部锁进了地牢,辩真儿因为受伤,一直靠着墙坐着不住地咳嗽。荀烟坐在他旁边,体贴地替辩真儿抚着胸口。
狗哥心觉不好,连忙放绳下去,下到地窖后,狗哥将柳追忆抱了起来,他这才发现她余汗未去,身子一片冰凉。狗哥吓坏了,忙喊人:“来人啊,来人!”
“嗯,去吧。”段干山示意她过去帮忙,自己先出去等。
“要真死了你也活不了!”柳追忆回头瞪段干山一眼,段干山气结,果然啊,当时换好衣衫出来的柳追忆那般温柔,果然只是假象!这妮子泼辣性格未改,得要好好磨磨他们。
“你懂什么呀?”张婶手一挥,道,“我上去看到姑娘虚弱得直冒冷汗时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,咱们段爷生猛得紧,一场云雨就把人家姑娘弄成这个样子了。”
“呸!段干山,亏灵丘县那方百姓如此敬重你,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子!”云耀恨道,他一想起客栈里众人的谈话,心里就为柳追忆抱不平。
段干山一怔,原来柳追忆并不知自己身中剧毒的么?
“柳儿……辩真儿……”云耀站在牢门口望着他们。
辩真儿没有理会段干山,只是下手之速更快了些。段干山又继续干扰道:“现在柳追忆已经是我的人了,咱俩是先洞房再拜堂,生米——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柳追忆犹豫片刻,说,“我下山是要去灵丘县跟几位朋友会合,我并不知道自己中毒,只是前几日总莫名其妙地做了一些伤害别人的事,我以为是自己最近太累了,为了避免伤害他们,我自己一个人先行来到了灵丘,想要找出这些奇怪的原因,然后和他们在灵丘县会合。”
段干山回神过来,说:“没事儿没事儿,那个你,下山去买点女人穿的衣服来,越漂亮越好,再找个妇道人家上来,就说我段干山请她帮忙。”
云耀瞧见辩真儿又变成了这个样子,连忙喊道:“辩真儿,醒醒!咱们还要救柳儿,你别让柳儿看见你这个样子。”